【十四】

【阿爾，我想你不會介意和我到森林裏談一談的吧。】

【好。】

禁林邊緣處，兄妹兩人各自倚靠著一棵樹，濃密的林蔭正好遮蔽住外界看過來的目光，只有兩人的影子，在樹葉縫中漏過的點點日光隱隱閃爍。

“西婭……”阿爾伯特率先打破了沈默，眸光深沈，“你……怎麽會還活著？”

阿納斯塔西亞瑩綠色的眸子中透出淡淡的蒼涼，嗓音疲憊，“阿爾，你又怎麽還活著呢？”在希爾家的覆滅之後，甚至以霍格沃茨對立面的身份出現，以黑暗勢力的首領的身份出現，以——我的敵人的身份再度出現。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陣沈默和……生疏。

十年的別離，讓曾經是最最親密的兄妹的兩人之間，也有了生疏。

何其——可悲。

兩人對視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瑩綠色雙眼對望，彌漫著濃濃的悲傷和對世事無常的嘲諷。

“你的……嗓子，怎麽變成了這樣？”原本如同夜鶯啼鳴般動人清爽的嗓音是如何變成了現在的沙啞虛弱，原本帶著嬰兒肥的可愛臉頰又如何變成了現在的瘦削模樣？

西婭，和我走上了背道而馳的的道路的你，又經歷了什麽？

阿納西塔西亞垂下眸光，盯著地上的一點碎光，輕描淡寫，“鉆心咒而已。時間久了，總歸對身體有些損傷的。”

阿爾伯特心頭一緊，“西婭……”忽又憤怒起來，“是鄧布利多那個老頭子嗎？又是他嗎？！”

阿納西塔西亞倏地擡起眸子，抓住了重要字眼：“又？”

阿爾伯特嘴角揚起諷刺的笑容，“他在你七歲的時候就來過我們希爾家，被父親和母親拒絕之後還是不死心，最後用了毀滅整個希爾家的方式來選擇擁有你嗎？我開始一直以為他是求而不得才會毀滅你，原來不過是趁著那場混亂以著大義之名“救”走了你……還真是，偉大的霍格沃茨校長……”

阿納西塔西亞原本就算得上是蒼白的臉色褪去了僅存的幾分血色。

“什麽……意思？阿爾，你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阿不思一定要擁有我？阿爾……什麽叫用毀滅希爾家的方式來擁有我？”

阿爾伯特目光覆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因為你的體質。我們希爾家是歐洲現存的古老純血統巫師家庭之一，而你是希爾家百年一遇的特殊體質。頭腦聰明，自小過目不忘，對各類魔咒都能夠熟練應用。更重要的是——你知道，我們希爾家的圖騰是鳳凰——而你的血，有著召喚鳳凰的能力，就像剛才，你召喚那只腳福克斯的鳳凰的時候一樣。鄧布利多的鳳凰社需要一個能夠召喚鳳凰的繼承人——不僅僅忠於鄧布利多，而是和他一樣能夠自由召喚鳳凰，而你，顯然是最佳的人選。”

阿納西塔西亞的腦海中閃現了當初鄧布利多教授她如何憑空召喚鳳凰的情景。她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古老的魔咒，至於血液只是召喚人召喚鳳凰的一個媒介。原來，只有她和鄧布利多的血液可以嗎？

“在你七歲的那年，鄧布利多來到我們家裏，向父親和母親提出親自教授你以日後成為“白巫師”領頭力量，並且不為“黑巫師”所用。可是希爾家地位特殊。希爾家是歐洲巫師界毫無疑問的貴族，明面上傾向任何一邊都有可能遭來另一面的攻擊，而那段時間，父親和母親從一些渠道了解到，黑魔王的勢力在逐漸地重新興起，所以他們更加不可能答應鄧布利多的請求。後來，你八歲那年，黑魔王似乎也知道了這個消息，而還沒有等他來希爾家，那場夢靨已經開始。希爾家毀於禁忌之火……”

說到這裏，阿爾伯特微微閉上了眼睛。黑紅色的火舌，所有人的痛苦掙紮，以及希爾家周圍被布下的重重結界……從森林中回來的他眼睜睜地看著希爾家就那樣化為了灰燼……

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鄧布利多青色的長袍和標志性的長胡子。

一切，都有了解釋。

“得不到，就毀掉！”阿爾伯特睜開眼睛，帶著濃濃的不解和憤怒，“這就是阿不思鄧布利多！如果不是因為我那天正好去了森林，我也不會逃過一劫，知道這一切！如果不是我恰好被路過的人所救，機緣巧合加入了現在的灰色組織，我也不會變得和現在一樣！這一切一切，都是鄧布利多，都是鳳凰社造成的！可是你，斯塔西，和鄧布利多應該有著如此深重的仇恨的你，又怎麽會成為鳳凰社的社長！是他，又用著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欺騙了你嗎？”

阿納西塔西亞頭向後仰，靠在樹上，呼吸沈重，怎麽會……“阿不思說，希爾家的那場災難，是伏地魔……他救了我……之後三年，阿不思親自訓練我……然後，我去了德姆斯特朗……”阿納西塔西亞忽然想起了去德姆斯特朗途中為她而失去了生命的希林沃特森和布朗先生，心又是一沈，“然後通過那裏的勢力打入食死徒的核心，作為鳳凰社在伏地魔身邊的——暗樁，為鳳凰社提供情報。”說到這裏，她諷刺地笑了下，是啊，曾經，她還是所有食死徒所艷羨的“黑魔王的寵兒”，可又有誰知道那是有多少暗無天日的訓練，多少慘無人道的鉆心咒和折磨才練就的。“在阿不思死後，我繼承了鳳凰社社長的力量，接受了在戰後守護霍格沃茨的任務。”

阿爾伯特搖頭，語氣中已經有了一份哽咽，“西婭……他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

兩個人之間又陷入了沈默。

阿爾伯特看著對面瘦削蒼白的妹妹，心中酸澀。曾經，那是他們整個希爾家捧在心尖上疼寵的小女孩，現在，也已經在這麽沈重的背負中長大了。

那是，他的妹妹啊。

“所以西婭，站到我們這……”

“不是的！”阿納西塔西亞倏地擡起頭來，目光如炬，“我了解他！”

阿爾伯特的語氣也帶上了憤怒，“我親眼看到鄧布利多在那天出現在希爾家的門口，難道這會有假嗎？斯塔西，如果你真的了解他的話，為什麽至今都不知的哦自己的特殊體質的事情？！是他一直在欺騙你！而且……”阿爾伯特放緩了語氣，卻是一字一頓，“西婭，你要否認父親和母親的死亡嗎？”

阿納斯塔西亞眼眶微紅，抿起嘴角，“不是他，不是鄧布利多。我承認，我不了解他。但是——阿爾，我了解伏地魔。”

可是，世事巧合。

阿爾伯特最終還是沒有等到阿納斯塔西亞的解釋。

幻影移形的聲音響起，兄妹兩人不約而同地舉起魔杖指向來人。

“斯嘉蒂……”阿納斯塔西亞恍惚片刻，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你來得比我想象的要快。”

“你認識她？”阿爾伯特幾分訝異，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直都在他近幾年發掘的鳳凰社暗樁身邊，設置——“情同母女”。

“阿瓦達索命！”陰冷而焦躁的聲音在森林入口響起，一道綠光直直朝著阿納斯塔西亞而來，沈浸在回憶和辯駁之間的兄妹兩人，盡管小心，卻還是在強烈的情緒波動下錯過了森林入口處。

“小心！”斯嘉蒂出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綠光逼近，無能為力。

三種不可防禦咒之一，最為狠辣的阿瓦達索命咒。

避無可避。

或許有的時候，血緣就是這樣神奇的聯系。當阿納斯塔西亞還未轉過身來的時候，側對著的阿爾伯特以著難以預料的速度跨過幾步撲倒了阿納斯塔西亞，將她護在了身下。

沒有痛苦、沒有掙紮。

阿爾伯特的眼中甚至還有著不解，但是更多的是濃濃的擔憂。

他就這樣，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那道綠光。

第一次，阿納斯塔西亞呆滯地躺在地上，沒有及時拿起魔杖還擊。就算兄妹兩個人之間還有著隔閡，在生命的關頭，作為兄長的阿爾伯特還是毫不猶豫地擋在了阿納斯塔西亞的身前——以生命為代價。

阿納斯塔西亞曾經受過負重訓練——為了在沒有魔杖的時候也能夠有生存的能力。但是這一次，明明只是一個身體橫在她身上，她居然覺得重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是她無法承受的生命的重量。

至此，她的家人，全全部部為了她失去了生命，就連僥幸餘生的阿爾伯特終究也無意外。

她還沒有說出口的解釋——

得不到，就毀掉，這絕絕對對是伏地魔的風格。當初她隱姓埋名在伏地魔身邊的時候，她就了解到過，伏地魔需要鳳凰之血，他需要鳳凰之血讓他強大起來，恢覆他巔峰時期的狀態。

當初他為了一個預言能夠意欲除去哈利波特，他自然也能夠為了一種不能為自己所用的強大力量而屠殺整個希爾家。

就算她能夠相信鄧布利多不是罪魁禍首，但是她很清楚——這一切的起源，不過是她。

與生俱來的力量和預言的可畏，帶來的往往不是尊崇而是——滅亡。

這是哈利波特的悲哀，是她的悲哀，也是整個希爾家的悲哀。

她沒有落淚，只是忽然反應過來，推開了阿爾伯特的身體，起身。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禁林入口處因為錯殺了自己的首領而還帶著幾分錯愕的黑袍男人，緩緩舉起魔杖。

她輕啟薄唇，“阿瓦達……”

“阿瓦達索命！”一道綠光先於她，從她的身後發出，越過她，直直射在黑袍男人的身上。

又一具身體瞬間倒下。

阿納斯塔西亞面無表情轉身，魔杖依舊舉著，聲音是有史以來最冰涼也最滄桑的一次，“你有機會殺了我。”

斯嘉蒂苦笑著搖了搖頭，“魔法部的傲羅來了，會用閃回咒查驗。鳳凰社的社長，還是不要和這種禁忌咒沾上邊的好。”

斯嘉蒂的角度，能夠清晰地看到禁林口，正集體急速奔過來幾名孩子。她決定了什麽一樣，向阿納斯塔西亞舉起了魔杖，“希爾小姐，斯嘉蒂布朗今日起不再是鳳凰社的成員，我是鳳凰社的叛徒。”

“昏昏倒地！”禁林口匆匆跑進來的德拉科哈利一行人，看到兩人相向而指的魔杖，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和在魔法部同樣的抉擇——只不過從繳械咒上升到了昏迷咒。

當魔法部的傲羅們將所有人包圍，進入了禁林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

幾個穿著巫師袍的霍格沃茨學生站在一具倒下的身體後，只有穿著墨綠色長袍的金發少年，一步步地朝著森林中心走去。

蹲在一具男屍身邊的少女睜著瑩綠色的眼眸，沒有淚水卻有著震懾人心的悲傷。她緩緩起身，不管貼在了面頰上發絲。

鳳凰福克斯悠揚悲傷地哀啼了一長聲，撲騰著翅膀從魁地奇場地上掠過眾人頭頂，飛進禁林停在了少女的肩頭，彎下脖頸安撫般蹭著少女的額發。

所有人都清楚地聽到了少女沙啞磁性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下格外明晰：“我是阿納斯塔西亞馮希爾，現任鳳凰社社長。”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最後的一拖再拖，只不過是我覺得很沈重，早就有了完整的大綱和構思，但是不大敢下手寫。我自己一直覺得自己不適合寫沈重的內容，所以這章也相對比較倉促。寫到阿爾伯特的死亡的時候確實哭了。阿爾這樣的哥哥是很多女孩子都希望擁有的——沒有理由地寵愛著自己的妹妹，就算兩個人之間還有著隔閡和誤會的時候，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信任。本來我的設想是阿爾聽到了斯塔西的分析之後，猶在震驚之中，為妹妹擋下了索命咒，但是後來又覺得，在這樣還是一知半解的時候就做出這樣的舉動更能夠體現出阿爾作為一個哥哥對妹妹無條件的愛。兩人十年分離，生疏定然是有的，但是內心依舊是親近的。

阿納斯塔西亞是我很心疼的女孩子，年輕，但是背負了很多。哈利波特的光環是所有人都能夠看到的，但是在哈利波特的光環之下，還有她這樣的影子付出著——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她一度不為人知的十年，沒有人知道她輕描淡寫的解釋下曾經是怎樣的堅信。

而德拉科和她之間，則是純粹的愛。就算是分離了那麽多年，重遇之後還是能夠有著那樣不摻雜質的純粹的愛情。他們曾經相遇年少，或許還懵懂未知，但是重遇之後，都明白對方對自己的無可取代。所以，無論發生什麽，他們都只是單純地維護對方，無條件的信任對方，這或許也是我對愛情的一種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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